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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云的湖畔花园16幢1单元202室

阿里巴巴创业初期,马云在湖畔花园召开会议

编者按

阿里巴巴内部相信,湖畔花园是“风水宝地”,能够去湖畔花园关一下马云的“小黑屋”,既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好运。

文 / 迟宇宙

来源 / 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1999年夏天,朱鸿与陈航差一点儿相遇。最终的选择使他们擦肩而过,也使他们错失了成为阿里巴巴创始人的机会。


他们最终相逢,要等到14年后,那时候他不再被称为朱鸿,而是被叫作“一粟”;他也不再被喊作陈航,而是被叫成“无招”,或者“招桑”。


他们握握手,往事、现实和未来就会一股脑地出现在面前。他们曾经经历的、错失的故事,如今正在重演。


这一次,他们决定紧紧抓住,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未来。



1999年夏天,浙江大学的朱鸿本科还没毕业,就保送读了研究生,因此他整个夏天都无事可干。偶然的一个机会,他认识了一位叫戴珊的姑娘。戴珊在一家小互联网公司工作。朱鸿对互联网很有兴趣。


戴珊问朱鸿会不会编程,朱鸿说:“肯定会啊。”认识了一周后,戴珊便约他到公司看看,面试一下,兼个职,顺便打发一下这个无聊的夏天。


朱鸿来到湖畔花园。那是杭州最早的商品房小区,周边尚未开发,不是平房就是荒地。他找到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敲敲门。门开了,他被迎了进去。


一个叫吴泳铭的人跟他聊了一会儿,谈了些编程的事。过了片刻,有个长得怪怪的人过来。他上来就问朱鸿都做过些什么,朱鸿说他给学生联合会做了网站,还做了一个可以给老师、学生发信息找家教活儿的网站。


那个人一听到“学生联合会”,兴趣就来了。他让朱鸿给他稍微详细地讲了下那个网站,也给朱鸿讲了他们正在做的事。末了,那个人说:“你第二天可以来上班了。”


那个怪怪的人叫马云,以前在大学做过学生联合会主席,如今正在进行自己的第四次创业。前三次创业,第一次是做海博翻译社,第二次做的是“中国黄页”,第三次是国富通。这三次创业,都被他定义为“失败”,尽管海博翻译社和国富通如今依旧存在。


这一次创业,马云创办的公司叫阿里巴巴。


创业初期,阿里巴巴全体员工合影



马云长相有点儿怪异,像个“外星人”。他1964年出生在杭州一个中等之家,成年后连续三次高考,并没有考上梦寐以求的北京大学,最终因为英语成绩好以及命运的青睐,而去到杭州师范学院英语系读书。


1988年,马云大学毕业,分配到杭州电子工学院做英文及国际贸易讲师。他很快成为杭州优秀青年教师,还发起了西湖边上第一个英语角,在杭州翻译界赢得了不小的名气。


马云在1992年成立了海博翻译社。


1995年,“可能是杭州英语最棒的”马云受浙江省交通厅委托到美国催讨一笔债务。钱没要回来,人也差点儿撂在那儿。不过他却有了其他收获——在西雅图,马云第一次接触了互联网。


回国之后,马云决定辞职干Internet。他找了24个朋友聊互联网,谈创业,23人反对,只有一个人鼓励他“试试看”。


马云凑了两万块钱,创办了海博网络公司,产品叫“中国黄页”,为中国企业制作互联网主页。


1996年,李琪加盟了海博网络,成为了事实上的CTO。马云意气风发,准备大干一场。他们有了自己的网站和服务器,开始成为行业翘楚。然后……


“中国黄页”的故事,充斥着被羞辱的失败,如今已经耳熟能详,马云推销“中国黄页”被当作“骗子”的故事、被各种羞辱的视频,业已汗牛充栋地占据了互联网的各处。


当阿里巴巴进入全球最大的互联网公司之列,它们是可供咀嚼的谈资,然而在1995年和1996年,对于一位执意提前进入未来的年轻人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中国黄页”失败之后,马云没蛰伏多久,便获得了一个空前的机会。他在1997年冬天受邀北上,组建了外经贸部下属的国富通信息技术发展有限公司。张瑛、孙彤宇、吴泳铭、盛一飞、麻长炜、楼文胜、谢世煌、彭蕾、韩敏、蒋芳、戴珊和周悦红随他“北伐”。李琪选择留在杭州。


国富通最终也成为一个并不美好的故事,又一次因为理念分歧,终止分道扬镳。它构成了马云的第二次互联网创业的失败之书。


最大的分歧在于,外经贸部希望国富通能够为大型国有企业服务,而马云希望能够通过电子商务支持中小企业发展。他希望国富通是开放的。


1998年底,分歧无法调和。马云要回杭州,他跟团队摊牌。




张瑛和蒋芳她们先回到了杭州,1998年12月24日,平安夜早上抵达了杭州。


他们怕把国富通给搞瘫了,就分批回杭州。接下来是马云他们。吴泳铭几个是除夕前才回的。正值春运,票不好买。


他们坐了16个钟头的火车,天亮到的杭州。他们去到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时,已经有五六个人在那儿办公了。




1999年夏天,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来了一个投资人。蒋芳也没觉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跟其他人一样,穿衬衫,“不像我们T恤、拖鞋”。


那一天是周四,小区停电了,大家没法用电脑。那个人说,我给你们讲讲股权设计吧。他在小黑板上给他们讲股权设计、稀释,他们也听不懂。


蒋芳只看到那个人衬衫背后湿了一大片。“那时候我一种感受特别深,觉得他好可怜啊,我们其实是最可怜的都没觉得自己可怜,还可怜人家有钱的。”


这个人叫蔡崇信。




马云带着一票人马在北京做国富通的时候,李琪在杭州也没闲着。他创办了伟业(杭州)网络信息技术有限公司。


“重读”在一篇文章中说:“伟业的主要业务是网络传真。其时跟海外发传真得花大约27元,如果通过伟业的服务器发送“互联网传真”,则只需7元。”


李毕业于中山大学计算机系,以技术见长。李琪的团队中包括俞朝翎、雷雁群、方永新和陆兆禧。他们后来都成为在阿里巴巴历史上留下很深刻痕的名字,陆曾出任马云之后阿里巴巴集团的第二任CEO,方永新则是目前阿里巴巴“级别最低的合伙人”。




湖畔花园的岁月对于吴妈来说,刻骨铭心。那里是他年轻的记忆,某种见证,一条生命的线索。


有整整半年的时间,他们都懵懵懂懂的。大家感受不到ebay的竞争,也感受不到方向。他们只是早上来到公司,晚上很晚回到出租屋,每天在那儿瞎忙活。当时他与狮子(师昱峰)、宝宝(周悦虹)负责技术,几个女生负责网站编辑。


整个202室就像一个网吧,硕大的电脑排成一排,大家坐在那儿。电脑桌是张瑛跟蒋芳去二手货市场买的,电脑是周悦虹去电脑市场攒的机器。懂行的人攒出的机器,配置好,还便宜。


蒋芳说:“就这样,一点点的电脑也放到桌子上,也在电信申请了拨号上网,然后我们就开始工作了。”


房间里烟雾缭绕,还弥漫着汗臭和脚臭。


阿里味儿。


韩敏曾经回忆说:“每天早上打开门,就见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人,要小心绕过去才行。”


谢世煌说:“湖畔花园里有一个小会议室,可以打地铺,那时睡办公室的时间不比睡租房少。”


师昱峰也说过:“那时工作的确很辛苦。这帮女孩很吵,为了避免和女孩发生冲突,我们几个工程师关在一间小屋里,把工作时间调到晚上10点到凌晨4点,这时办公室里很安静。时常工作得太晚了,倒地就睡,就不回家了。”


有一天早上,吴妈、狮子和宝宝加班赶一个项目,凌晨三四点上线发布了。吴妈说,这时候大家反正蛮清醒的,过了睡觉的时候,不如去西湖边吃个早餐吧?他们三个就跑了出去,等到天亮吃了个早餐。那时候正好流行背背佳的广告,矫正坐姿。他们想,我们平时坐得时间比较长,要不买个背背佳回去?他们在新华书店门口等到开门,一人抱了一个背背佳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马云他们都在那儿。上线的项目出了BUG,三个工程师全失踪了,那时候他们又没手机,联系不上,心里就发慌。吴妈不知道马云心急火燎,他们也不知道,已经有人提议要报警了。


马云他们与未来的赌博见到了成效。1999年3月10日,公司尚未注册,阿里巴巴网站便正式推出上线了。从零信息、零会员起步,到1999年5月1日,阿里巴巴中英文网站注册会员分别突破1万名,会员总数超过2万人。


7月9日,阿里巴巴中国控股有限公司在香港注册成立时,会员已经达到3.8万名,页面浏览率每天12.5万;9月9日,阿里巴巴(杭州)研究发展中心正式注册成立,阿里巴巴会员突破8万名,库存买卖信息20万,每天新增信息800条。


2月20日的员工大会上,马云为阿里巴巴设计的B2B模式,正在呈现出其旺盛的生命力。江浙中小企业内生的旺盛需求开始迸发,慢慢辐射到整个中国,然后开始延伸至世界的各个角落。


《亚洲华尔街日报》开始关注阿里巴巴:“没日没夜的工作,屋子的地上有一个睡袋,谁累了就钻进去睡一会儿。”《福布斯》也写道:“20个客户服务人员挤在客厅里办公,马云和财务及市场人员在其中一间卧室,25个网站维护及其他人员在另一间卧室。……像所有好的创业家一样,马云知道怎样用有限的种子资金坚持更长的时间。”


更关注阿里巴巴的,还有大钱。1999年10月,阿里巴巴获得了高盛的500万美元投资。2000年1月,软银的孙正义用2000万美元换得了阿里巴巴36.7%股权。


阿里巴巴有钱了。


“有了钱之后就陆陆续续开始招聘一些人。”吴妈说。他们先是在湖畔花园租房子,后来湖畔花园实在承受不了了,就搬到了文三路477号华星科技大厦九楼。





2003年4月9号,马云把蔡景现叫到办公室。他问蔡:“有个秘密的项目你要不要去参加?”


蔡说:“是不是还是写代码呢?”


马云说:“是写代码。”


蔡说:“没问题。”


第二天,蔡景现就去湖畔花园报到了。


他们是一个小团体,有马云、马云的秘书、孙彤宇、师昱峰、麻长炜、叶枫等人。


这个项目叫“淘宝”,是叶枫起的名字。有了淘宝,阿里巴巴人就有了花名,马云是风清扬,孙彤宇是财神,师昱峰是虚竹,麻长炜是二当家,叶枫是阿珂。




多隆离开湖畔花园风荷园18幢1单元202室,搬到了一栋别墅里。这次搬迁,算是一次“解密”,他们可以自由活动了。那栋别墅里驻扎着淘宝的技术部,多隆将在那儿与苗人凤会和。


多隆写过的被骂的那些代码,苗人凤后来也写过一些。苗人凤用那些代码进行了网页劫持,只要你点了一下,就会蹦出十多个淘宝网的广告。有一天苗人凤的一个朋友说:“我知道你们淘宝网了?”苗人凤正高兴呢,对方说:“刚评的,十大流氓软件之首。”


当时的流氓插件都是这么干的,百度、3721、雅虎……说得上名字来的,一个都跑不掉。


倪行军还不叫苗人凤的时候,8月份去淘宝面试,9月份拿到offer,一直拖到11月才办理入职。他没有进入湖畔花园的那间202室,而是到了另外一栋小别墅里。他大学学的是会计学,毕业后不想离开杭州,曾给阿里巴巴投过一次简历,最后因为跟同事一起去创业而放弃了。


倪行军简历投的是阿里巴巴,结果阿里巴巴的HR第二天打电话强烈推荐他去淘宝。他问:“淘宝是什么?”对方回答说是阿里巴巴的一个部门。他说那可以啊,那我就去呗。


8月中旬的一天,天很热,倪行军去湖畔花园面试。他在湖畔花园门口傻掉了:“阿里巴巴怎么在一个小区里面?保安还不让我进去。”他只好跑回华星科技大厦拿了一个电话,然后再跑到湖畔花园,给里边打了一个电话,让他们出来接。


电话通了,是破天。破天喊:“喂,你谁?”倪行军说,我来面试的。破天说:“你等着啊。”然后他就听到破天很大的嗓门喊:“奶—奶—,有人来面试……”听着破天拖着长音,倪行军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


没过一会,“奶奶”出来了。一个男人。倪行军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


“奶奶”把他领进了门,领到阳台。阳台有一张纸、一支笔,要进行笔试。倪行军十几分钟就做完了。没人来理他,他就在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抽烟的时候,他觉得大家好像都在看他。后来他弄明白了,大家觉得他很奇怪,大热天儿的,拎了个包,还穿了个西装,一副卖保险的派头。等到他11月份再次来到湖畔花园的时候,西装就不需要了。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成功地将自己淘宝化了。


他也有了苗人凤这个花名。他不熟悉武侠小说,因为看过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就想叫自己“宋兵甲”或“宋兵乙”,老板不同意。同事给他拿来一张A4纸,上面画了金庸小说的关系图谱,建议他找那些头部的名字,或者谱系独立的,千万不要挑谱系靠后的,要不以后还得管人叫爹妈的。


倪行军找了半天,看到了苗人凤,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侠,就喜欢上了。当时大家起花名流行两个字,苗人凤这三个字,无论挑哪两个都不大好听,最后老板说:“算了,你就叫苗人凤吧。”


苗人凤给淘宝写了些网页劫持代码,但他主要的身份是“支付宝创始人之一”。当时支付宝是淘宝的一个项目,叫“担保交易”,后来阿珂给它取了“支付宝”的名字。2003年10月的时候,湖畔花园的那些人就已经搞了一个版本出来,苗人凤就是在那个版本上打磨升级。


苗人凤到湖畔花园的时候,整个淘宝的技术部门,总共没超过9个人,开发工程师只有4个,组成一个开发组,主管叫姜鹏,花名三丰。三丰上面,技术大领导,是虚竹(师昱峰)。


大家都是搞技术的,烟抽得凶,七公、阿骨打和他都抽烟。三丰也抽,当时正准备要孩子,每次都只把烟拿出来在鼻子上闻闻。


“阳台旁边是多隆的位置,每次去阳台抽烟要路过他那里,印象很深刻,每次都要经过。”苗人凤说。也正是在这个阳台上,苗人凤过了面试的三关,头一关是三丰,第二关是虚竹,最后一关是“财叔”,财神孙彤宇。


苗人凤跟丁典和宝宝一起入职,大家就在湖畔人家吃饭,给他们来了个迎新仪式。新人要表演节目,宝宝朗诵了一首诗,丁典扮了个狗熊,七公给他们表演倒立,重重地摔了一跤。“倒立”是淘宝的传统,说是一来锻炼身体,二来倒立看时间,每个人都要学会。


马云那时候老跑来看他们,聊完了对C2C和淘宝的看法之后就吓唬他们:“第一个是阿里巴巴做事情只做第一,不做第二,如果要做第二的话我们就把这个关了。第二个就是在座的各位,原阿里巴巴没有你们的位置。”


苗人凤是新人,还没转正,马云不停地说,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苗人凤当时对电商没感觉,马云天天去给他们讲他也不大相信,回头去查一下易趣的市场份额,百分之九十多,心理快崩溃了——“蚂蚁跟大象博弈”,他心说,“马老师口开得有点大了吧,怎么可能做第一呢?”“我刚刚好不容易进来的,又要去找工作了,又要失业了……”


淘宝崛起的速度很快,后来将易趣彻底击溃。一个重要的原因,毫无疑问是支付宝的成功。支付宝解决了中国市场交易中的“诚信”问题,阿里巴巴进行中间担保,对买卖双方都是一种保护。


2004年初,支付宝成立了独立公司。苗人凤搬出了湖畔花园。他和他的产品,如今都成为了一个传奇故事,在被无数人津津乐道。




2005年,阿里巴巴收购了雅虎中国,而雅虎获得了阿里巴巴40%股权。无论从短期还是长期来看,这都是一桩多赢的交易。阿里巴巴获得了10亿美金和一批优秀的工程师,以及来自雅虎的技术支持。《华尔街日报》认为,这是中国互联网公司第一次向全世界展示力量,是一个象征事件。


朱鸿已经在雅虎工作了。马云去美国的时候,跟朱鸿见了面。他们在加州的五月花餐厅吃了个饭。马云希望能把雅虎的人才吸引到中国去。


“这个技术的迁移,是别人给你的技术还是你自己去研发,还是不一样的,一个是快但是你没有核心人员,一个是能培养自己的核心人员,所以两条路同时在走。”朱鸿后来说。


外界一直认为百度是技术公司,腾讯是产品公司,阿里是运营公司。马云希望阿里巴巴变成技术驱动型公司。他好几次语重心长地对朱鸿说:“我们要有顶尖的技术。”


朱鸿在雅虎对阿里巴巴提供了一些帮助,2009年他回到了中国,加入了阿里巴巴。等待他的是老相识,吴妈。


2006年夏天,吴妈萌生了一个想法。既然阿里巴巴的口号是“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那么就应该有一个广告平台,“让天下没有难做的广告”。当时他在北京整合雅虎中国的P2P(点对点)广告系统,萌生这个想法水到渠成。


吴妈已经见证过了“小黑屋”的能量。他知道要想成功,就得先从一个创业公司,一个新项目出发。“于是我们就从雅虎中国和杭州其他公司抽调了一些人组建了一个团队,”他说,“我们也是在湖畔花园开始做这个事情。”


此时的吴妈,感觉已经跟1999年大不相同,然而还是在这所房子里,还是在这个“小黑屋”中,类似的过程,让他依旧感到亲切。创业,加班,在墙上写字,黑网吧的感觉……人慢慢多了起来,在湖畔花园内部找房子,像极了他们在1999年的那些日子。


“人已经不一样了,参与的人不一样,但是我感觉工作的模式和那个时候差不多,就是大家早上来,晚上很晚走,基本上工作和生活都在一起的。”他说,“在湖畔花园里创业,我觉得有一种感觉是其他地方不太有的,就是你会恍惚间觉得这个团队在做的事情是很唯一的事情。”


吴妈说的“很唯一”,其实就是“关小黑屋”的感觉。离开了阿里巴巴的母体,将自己封闭在湖畔花园,他们的思路就不会有阿里巴巴的边界,不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没有人会跟你讲条款,也没有人来找你协作,你是独立的,环境独立,思考也独立。


“你天然地会想这个东西是未来的一个独立业务,这个独立业务要有怎么样的生存空间或者怎样的核心竞争力。这些东西就是潜移默化的,不是有一个很明确的逻辑。我觉得这方面(关“小黑屋”,封闭的独立的环境)有一定的帮助。”


吴妈的阿里妈妈做得不错,是一个成功的创业项目,它加固了“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的神话。


2007年,盛大CFO张勇加盟了淘宝,花名逍遥子,很快他便参与了一件大事,“将阿里妈妈装回淘宝的子宫”。在湖畔大学讲课的时候,张勇说起了阿里妈妈与淘宝“合”的案例。他说:


那个时候,淘宝在快速发展,突然有一天,在杭州西湖国际大厦,我们原来的办公室,我当时是淘宝的CFO,马云把我们几个叫到他的办公室,他拿了一把长剑,就是你们看见最早期的的一张照片,他拿着一把宝剑,他先找我们几个,他要找帮手,共同“搞定”一个人,就是吴妈(吴泳铭),阿里妈妈的创始人。


要搞定什么事情呢,用他的原话,要把阿里妈妈塞回到淘宝的子宫里,因为注意到一个问题了,两头在外,这买卖没法干,但是淘宝碰到什么情况?淘宝在发展,淘宝在发展到2007年、2008年的时候,我去了以后,我们开始大力发展P4P业务。


……


最终我们把这个事情办了,阿里妈妈回到了淘宝,吴妈仍然管阿里妈妈的商业体系。……这是我们在整个发展过程当中,我刚刚进阿里巴巴没多久,就经历的一件大事。


“合”的时候,吴妈不是没纠结过,他一直想将阿里妈妈做成一个独立的业务,但是经过讨论之后,他相信将阿里妈妈与淘宝合起来,才符合阿里巴巴的战略利益,对淘宝和阿里妈妈都好。他对“合”投了赞成票。


朱鸿再次回到阿里巴巴的时候,阿里妈妈已经与淘宝合到了一起。他成为了淘宝的一员,在阿里的工号是24083。


他记得还在华星的时候,有一次他问:“我怎么没工号?”人力那边说:“给你个100号,要不要?”他当时还在读书,就没有要阿里的工号。他去查过100号,好像没有人在使用。


从他回到阿里的那天起,他开始被叫作“一粟”,沧海一粟的“一粟”。终点又回到了起点,他开始走进另外一个陌生。



吴泽明花名范禹,工号2162。他在2004年4月16日加入淘宝,现任天猫产品技术部高级研究员。去年年底,范禹与胡喜(阿玺)一起成为阿里巴巴合伙,是阿里巴巴合伙人中仅有的两位80后。


阿里巴巴官方对于他的评价是,范禹是阿里巴巴80后技术领头人,2016年双11的总技术负责人,目前负责天猫事业部的产品技术工作。2004年4月加入淘宝,十多年来,通过对供应链平台、导购营销平台以及商家&运营平台的升级,让天猫成为商家商业互联网化的主阵地。“简单、正直、虚心、低调”的吴泽明一切以客户和公司利益为先,深深影响了阿里做技术的同事。


2007年11月,范禹走进了湖畔花园。三丰和行癫(张建锋)带着他们十几个工程师去开发一个叫“淘宝商城”的项目。三丰是研发的总负责人,行癫负责整个架构。他们两个,是湖畔花园的“驻场老大”。


范禹他们入场的时候,吴妈刚带着阿里妈妈离开湖畔花园。现在轮到“淘宝商城”了。对于范禹他们来说,能够来到创业圣地是令人兴奋的事。“当时可能公司有个传统,就是一些比较重要一点的项目都要去那边。”


在湖畔花园的日子,他们实行的是“996”工作制,早九点到晚九点,一周六天。他们老在那儿加班,三丰怕他们休息不好,老是赶他们回去。范禹说,程序写到一半就回家,这种感觉不大好。三丰不管这么多:“你们赶紧回去回去!”


他们在湖畔花园呆了三个多月,2008年二三月份又搬回西湖国际。当时淘宝商城的负责人是药师黄若,他是淘宝商城的COO,与张勇差不多同一时间加盟了阿里巴巴。


2008年4月10日,淘宝商城正式宣布上线。事实上,此前一个多月,“整个系统就比较Ready了”,他们又花了一个多月进行优化。4月10日上线的时候,阿里巴巴在西湖国际搞了一个上线仪式,马云说,淘宝商城的交易额会超过淘宝的。他还说他在西溪湿地看到一块很好的地,他说看到好多鱼在上面跳。


马云看到的那块地,就是今天的阿里巴巴西溪园区,但是在2008年4月10日,很多人心里哇凉哇凉的。他们以为自己会搬到阿里巴巴滨江园区,提前在那附近买了房子。多年之后他们会发现,他们的房子买对了。


范禹他们做开发的时候,对于淘宝商城并没有太大的预期,他只是一个基层开发人员,只是到湖畔花园去完成一个项目。他只记得当时喊出的一个口号,“主流人群的主流消费”。他对这句话印象深刻。他相信未来主流人群的主流消费应该在一个类似于商城一样的地方,它的品质和服务能够得到比较好的保证。


对于范禹来说,湖畔花园“关小黑屋”,更多只是一个仪式感。除此之外,“一群人在集中的地方整天在一起很密集的讨论,而且很多功能性的、策略性的讨论,很快要去实现,还是要有一种很紧凑的形态”。


“虽然我们在那时候都不大明白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们就要做一个跟原先不大一样的东西出来。我们一群人做这样的一个东西出来,这种感觉跟我们做普通的项目出来还是不一样的。”


范禹是“风清扬班”二期和“逍遥子班”一期。“风清扬班”侧重战略和领导力,“逍遥子班”侧重实务和管理。读过两个班的人,在阿里巴巴并不多见。


淘宝商城,就是如今的天猫。


淘宝商城的开发主力,哲别、阿斐,已然成为了阿里巴巴的业务骨干。他们中也有人离开了阿里巴巴创业去了,其中有一位花名承志的设计师,创立了“蘑菇街”,他的真名叫陈琪。


陈琪的故事是另一个故事的翻版。


“大炮”方永新告诉我,在做B2B业务的时候,他手下的一个主管后来也去创业了。“他做了一个叫滴滴的项目,做得还不错。”


“他叫程维吗?”我问。


“是的。”


拾壹

在“淘宝商城”之后,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好几年都没孵化出什么成功的大项目。它就跟阿里巴巴一样,陷入了稳定和平静当中。


人们的目光都放到了天猫和支付宝上面,放到了每年的“双11”狂欢上。那种巨大的数字变化使人们兴奋,多巴胺瞬间抵达峰值。


有个阿里软件的项目曾经在马云的“小黑屋”里关过,但它并没有获得想象中的成功。


即将前来关小黑屋的,是菜鸟网络。它的出现,是因为物流已经成为了阿里巴巴电商业务的桎梏,当“双11”开始出现爆仓的时候,菜鸟的诞生就迫在眉睫了。


马云、张勇和童文红进行顶部设计。段浩(师恩)带着一个小组去执行封闭。2013年4月1日,段浩和熊健搬进了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


2012年“双11”出现的“爆仓”毫无疑问刺痛了马云。11月12日,他便开始在阿里内部启动一个“中国智能物流骨干网”项目(CSN),由童文红带领一个团队主导。


那一天他和张勇、童文红带着集团置业部的几个人,以及后来菜鸟的几个大股东,在上海外滩的兰心会所进行了一场“头脑风暴”。他们试图探讨出解决中国物流问题的一个路径。


2013年3月,有一个省的主要领导到阿里巴巴考察,希望阿里巴巴过去投资。马云接待了他们。


段浩借这个机会跟马云说:“马总,好像我们阿里有个传统是要进湖畔花园的,很重要的项目还是要去湖畔花园孵化一下。我们这个CSN项目,智能物流骨干网项目好象也很重要,我们是不是也去沾 沾仙气孵化一下?”


马云说:“好啊,你明天跟我秘书联系,没问题,马上给你安排。”


第二天,段浩跟马云秘书联系了,4月1号就搬进了湖畔花园。搬的那天,熊健跟段浩说:“4月1号,愚人节啊,我们愚人节进去是不是不太好?”段浩说:“没什么不好嘛,择日不如撞日。”


段浩他们在湖畔花园关了两个多月“小黑屋”。他们关“小黑屋”的时候,菜鸟网络宣告成立。没有人知道菜鸟网络会成为一家什么样的公司,就连马云、张勇、童文红这些菜鸟的主导者也不知道。


菜鸟的名字是马云起的。有一次他们一起讨论新公司名字,有人提议用“闪豹”,因为豹子很快。马云觉得这个名字像个镖局。后来又有人说,既然有天猫了,我们干脆叫“地鼠”吧。可是这名字也太难听了,谁愿意未来自己被称为地鼠公司CEO啊?


马云说:“我想到了一个名字,菜鸟。”


大家一听直摇头。


马云说,我们谦虚一点,低调一点没什么不好,我们确实是在物流行业是新兵,叫菜鸟我觉得也名副其实,大家的期望也不要太高,实事求是,我们姿态低一点,我们谦虚一点,叫自己菜鸟。另外,公司名字跟小孩名字一样的,你叫着叫着习惯了,今天觉得菜鸟很怪,叫个两年觉得很好了。


菜鸟就这么诞生了。


菜鸟在湖畔花园关“小黑屋”的,有六七个人。他们在湖畔花园主要的事是开会,不断务虚,不停地给菜鸟设计蓝图。墙上挂着阿里巴巴创业的各种照片。马云在进门的墙上写着“发展就是硬道理!”。历史冷冷地摆在那里,前面是淘宝、支付宝、阿里妈妈和天猫商城的故事,一个个成功的故事。他们感到了压力。


与其他项目不同,他们不是技术人员,也没有产品,甚至没有完整的思路。他们只是一个执行小组,别人执行的是项目开发,他们执行的是思考。他们只能不停地去冥思苦想,去讨论和争论,去不断地否定自己、否定他人,努力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径。


所有的路径都错综复杂,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哪一条路该先往下走。中间马云和童文红给他们开了一次会,给他们讲菜鸟的愿景,讲对他们的期望。


段浩他们很快就搬出了湖畔花园。


今天的菜鸟网络,已经在童文红的带领下,已经成为了阿里巴巴电商业务决胜的关键力量。


童文红工号116。2000年4月26日,阿里巴巴从湖畔花园搬到华星科技大厦。那一天,是童文红去阿里巴巴面试的日子。


拾贰

2014年5月26 日,“疯子”无招带着六个人来到了湖畔花园。他的到来颇有些灰溜溜的味道。


无招是花名,他的真名叫陈航,正是1999年离开伟业去日本寻找未来的那个陈航,那个与朱鸿擦肩而过的陈航。


2010年,陈航回国,加入阿里巴巴,成为淘宝的一员。他在阿里巴巴负责过几个项目,都不成功。


有报道称,在阿里巴巴内部,他被视作loser,一个失败者。“至少当时在阿里巴巴内部,他已经快成为‘臭名昭著’的人:一个从日本回来的职业经理人,做一淘没什么起色,做来往看起来也快要完蛋。阿里似乎给了他不少机会,遗憾的是,他没有抓住其中任何一个。”


没有人知道无招是否能够从“招丧”变回“招桑”,重新赢得他在1999年唾手可得的未来。


无招重返阿里巴巴,是在淘宝负责一淘项目。一淘耗费了无招好多心力,却最终成为别人眼中的“失败项目”。无招对我说:“在阿里一路以来,没有什么太过成功的产品,就是一路撞坑,有一些小产品成功了,但小产品说不上什么。当大势不成的时候,你小势没什么意义。”


2013年,基于战略对抗微信而诞生的“来往”,从一开始就是“衔着银勺子”诞生的。它是时任CEO陆兆禧的“CEO项目”,整个阿里巴巴集团都在为它摇旗呐喊,鼓掌助威。每一个阿里人,基于相同的信念,基于对未来的渴望,都愿意为“来往”浇水施肥,帮助它尽快成为一棵大树。


经过了一年的浇水施肥之后,“来往”渐渐地被形容为一个笑柄,先是对手,接着是媒体,然后是集团内部。来往的人到食堂吃饭,见到熟人,就会被人问:“你们来往还在做啊?”被问的人无地自容,觉得自己辜负了整个集团的期望。


陈航与朱鸿都是来往的人,时隔14年之后,这两位最有希望成为阿里巴巴创业元老的年轻人,在经过了无数个来来往往后,终于在来往相逢了。


相逢的注定会相逢,就像是命运的安排。他们花了14年时间,各自对命运划出了轨迹,先是南辕北辙、各奔东西,然后因为阿里巴巴,因为来往,汇聚到了一起。


那时候一粟是来往的架构师,无招负责来往的产品设计。他们花了一年时间来证明自己是如何被打残的。一些人决定继续打下去,即使同归于尽。无招决定找一条出路,从另一个路径发起攻击。他铆足了劲儿要做个东西证明自己。


来往后来一分为三,一个来往,一个悟空,一个工作圈。“工作圈”是无招的。2014年5月26日,他带着“工作圈”搬到了湖畔花园。没几个人愿意跟他去,大家都希望在个人社交领域大展宏图,“工作圈”只有无招这样的loser才会去干。


阿里巴巴和马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把“工作圈”当作核心项目孵化,尽管马云很喜欢这个产品。无招找到马云说:“马老师,既然我们独立出来做了,能不能把湖畔花园借给我们,换换风水?”


马云同意了。无招身上有很多东西,像1999年的马云。他偏执,喜欢拼命往前冲。他也不是瞎冲,他会不停地调整冲击的方向。个人社交冲不动的时候,他就果断地转向企业社交。


一粟依旧负责整个来往的架构设计,他要在来往、悟空和工作圈三处打转。有一天无招找他细谈,说起了来往的现状,说起了潮流,说起了往事。他把一粟说动了。一粟加入了工作圈团队,成为了工作圈的CTO。


工作圈如今更名为“钉钉”,被认为是湖畔花园孵化出的又一个成功项目。几天前,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来到钉钉,给无招他们打气。他跟无招说,钉钉的成功,只因为集团贯彻了一个基本原则,“不打扰”。


在湖畔花园,无招他们处于不被打扰的状态。他们不受外界干扰,不受集团各个部门的影响,依照自己的初心,依照对未来的判断,写出自己的代码。


一年后,当无招搬出湖畔花园的时候,“工作圈”这个最后的机会,已经让他焕发了生机。


在经历了长达十四年的平行轨迹之后,无招和一粟相遇了。这一次,他们相信自己会走得很远。


拾叁

钉钉还有一个二三十人的团队盘踞在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只要阿里巴巴集团和马云不赶他们出去,他们就会牢牢盘踞在那里。


他们正在那儿开发一个新项目,据说关乎钉钉的未来。我前去探访的时候,带领我的钉钉同人被推出门去:“不要进来!”如果要进去,则需要签署保密协议,即使他是钉钉的同事。


从2015年5月至今,钉钉是阿里巴巴盘踞湖畔花园最久的创业项目。他们努力把自己关进马云的“小黑屋”中。他们似乎从“关小黑屋”中尝到了甜头。


曾鸣,被喊作“教授”的阿里巴巴集团参谋长告诉我,湖畔花园不止是个象征。进驻湖畔花园的项目,一是阿里巴巴集团会进行资源倾斜,全力扶持;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全集团,这是代表集团未来的项目。


并不是所有在湖畔花园镀过金的项目都会成功,只有那些能够在马云的“小黑屋”中保持初心、找到光亮的人,才会找到未来。


马云的“小黑屋”本身并不具备魔力,是那些被创业精神激励的阿里人,相信自己可以走在时间的前头,相信那个人18年前为阿里巴巴许下的伟大承诺,相信中国可以变得更好,才使湖畔花园风荷园16幢1单元202室变成了一个象征。


它不需要将自己形容为乔布斯的车库,或者全球最牛的孵化器。它只需要说出“湖畔花园”即可。


因为象征的力量,他们愿意将自己封闭、沉静、沉淀,他们愿意寻找未来。湖畔花园的那些邻居们,包容他们的放纵与狂傲。


他们喜欢看到他们迅速地搬离,就像阿里巴巴西溪园区“思过崖”的那些人所希望的那样。


*图片由阿里巴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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